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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 時光倒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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懸崖底下是一片與外界與世隔絕的世界,那裏遠離了紛爭、戰亂和勾心鬥角,變得純粹了許多,人也就變得更為簡單。

林木深處圍繞著盤結攀附的藤蔓,毒蛇野物交錯而過,集結著不知名的數百種有毒灌木,卻是在一處小湖泊後的巖洞中搭建了一座簡潔的房舍,舍外曬有幹草,房中擺放著一張床和一張木桌兩把木椅,墻上掛著一把弓箭和用草織圍編的衣物,辨不出屋主身份。只道是林深不知處,歸然淡泊心。

如今屋中住著一位女子,緊閉雙眼,面容平和。她已昏迷了多日,身上多處骨折刮傷,最嚴重的算是臟器受損,內傷極重,一度氣息全無。男子將她找到時她虧得在下墜過程中被枝葉擋了擋,最後折在一根粗樹枝頭,臉上身上都不同程度的刮出一條條細碎口子,索性她本身就不漂亮他也不在意這些,只想著一定要將她救活。而此人不是別人,正是朝夕名義上的丈夫司夜離。

那日司夜離下墜過程中抽出腰間軟劍刺上崖壁,借著壁石之力減緩了下墜速度,同時也減輕了受傷程度。待他在枝林間以輕功慢行時,他一心牽掛在朝夕身上,早已在尋覓她的身影。便是如此,他也耗費了一日一夜的時間才找到她。當他將她抱在懷中時,心中某種情愫忽然被填滿了,焦急陰郁被歡喜取代,那種失而覆得令他萌生了此生非她莫屬的念頭,就是她了吧,他早已中了她的蠱,再難戒掉,如果一定要喜歡上一個人,為什麽不能是她?情愛本身是沒有錯的,他不停的抗拒到最後沈淪,兜兜轉轉彼此折磨,非要弄得兩敗俱傷。他認了,只要她能醒來,只要她活著,他絕不再將她推開……

可是當他觸摸到她發涼的身體,探到她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出的鼻息時,他一顆心亂了。她就像折翼的仙子,渾身染在血中,毫無生氣,仿佛隨時就能乘風飛走。他緊緊地抱住她,不停叫她的名字,聽到的只是回聲中沒有答覆的回音。她身子那麽瘦弱,較之以前又瘦了許多,他記得她的身子尚在恢覆中,失了那麽多血傷了元氣,每每陳三來向他匯報時就會一臉愁容,告訴他她情況不太好,氣血內虧,要想恢覆怕是要花上極長一段時間,並且再不可多失血,並非是因為她的血珍貴,而是她身子的問題,生血極慢,故才在開始時拒絕的。這話雖也未見得是真,可也未摻了多少假。當他得知真相後許久都不再開口說話,後來他令陳三用最好的補藥將她吊養著,哪怕耗費巨資都要讓她好起來,那時他不知就算用上再名貴的藥花上再多的錢她的病都治不好,他是否還會忍心用她的血去換別人的命?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會,別人關他何事,他只要她活著就好,哪怕失去一切都是可以重頭再來的,只有她,傷了她,再不能挽回。

他將朝夕抱在懷裏,在空無一人的峽谷裏拼命尋找,企圖找到一個落腳點安置下來,那樣他才能給她處理傷口,為她運功療傷。但當她的手從他懷裏滑落時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,他將她緊緊抱住,像是要嵌進自己身體裏,他仰起頭望向遮天蔽日的枝葉,光照不進樹裏,而他的眸中卻有淚光閃過,模糊了雙眼。那一刻他想起了他娘親,想起了娘親臨別前朝他揮著的手,卻不知那就是永別。他的頭又痛起來,那種無力感又侵上心頭。他將朝夕改背在背上,行走間輕功點地自如,他不會讓她死的,他不許。

建在巖洞的屋舍他們居住了幾日都無人到來,想必在這個深無一人的峽谷中還是有人的,只是那人可能外出了罷,屋舍到算是幹凈,反正他們暫住,等真有人來了再說。他打了水為朝夕清理傷口,從前替她更衣時他是蒙著眼睛的,如今這麽做傷口處理都不便索性也就放棄了,既然他的心坦然了,兩人之間似乎就變得簡單許多,就像尋常夫妻般照顧著她。幸好受傷用的草藥他是識得的,搗爛了敷在她傷口上。外傷是處理好了,內傷卻是耗費了他半身修為才勉強將她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。探著她微弱的呼吸,他的心就跟著她傷勢的好壞起起伏伏,每每夜間醒來時就會不由自主先探探她的鼻息,將睡在床一側的她擁進懷裏,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她眼底的憂傷,從前他也曾是這麽傷她的,而他今日所受的飽受煎熬又算的了什麽。

這一日朝夕稍稍好些,卻是高燒不退,神智不清,司夜離不得他法只能到附近尋找能否助她退燒的草藥,他這才走開一會兒,屋舍中就進了些不速之客。它們聞到了血液散發著鮮甜的味道,那是助他們提升修為的神藥,仿佛是某種感知,它們速度極快,從四面八方竄入屋中,對著躺在床上的女子張開血盆大口,紛紛想著該怎樣將她拆吞入腹。

司夜離不知是感應到了不好的預感,還是心裏始終放心不下朝夕,他迅速采了些藥草不管有沒有用,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屋舍時,因太過震驚而手中的藥草掉落在地,手腕間軟劍翻飛,對著正在吸食朝夕手背上鮮血的巨蟒劈頭斬下,蛇身攀附在朝夕身上,將她盤死,如此一來蛇體與頭斷裂整個從朝夕身上摔下來,掉在地上,濺了一地血花。本在房中虎視眈眈的其他毒蠍、蜘蛛等小物因打不過巨蟒原是打算分一杯羹,見此紛紛逃竄而去。

司夜離不欲追逐,將房子收拾幹凈,掩去了屋中的血腥味,他怕朝夕聞到會難受,即便她如今意識全無,他也會如同她醒時般做,只因他們都有些共同的小潔癖。他松了口氣,幸虧來得早否則真不知後果會如何,真不敢想這裏的毒物會將她的血吸食幹凈。他早該警覺的,這個峽谷看似沒有危險,實則太過原始而充滿了未知的攻擊,若非朝夕現在身受重傷,命懸一線,不能貿然將她搬離,不然他定會帶著她去尋找出路,絕不再將她置入危險境地。看來他是一步都不能走了,只有將她看在眼皮底下他才能放心。

他摸了摸她的頭,輕聲道:“寧兒放心吧,我不會再輕易放開你的手,我會帶你回家,相府從今後只得你一個女主人,我不會再對你不予理睬了。”

昏睡了幾天的朝夕終於有了動靜,她眉頭緊皺,無意識地低低呢喃著:“娘親……娘親,我疼,疼。”至於疼在哪裏卻是說不清。這聲娘親不知是在喚誰,許是她在夢裏夢到了自己脆弱時最想依賴的人,她將自己封閉起來。

有淚順著朝夕緊閉的眼眶滑落下,她似哭得很是傷心,一直在喊疼。司夜離臉色沈郁,清雋的面容布滿愁雲,他將她抱在懷裏,低聲哄慰著她問道:“寧兒乖,哪裏疼,告訴我。”他以為她是身上疼。

“疼,疼。”而她只是反覆這個字,淚卻是流的更兇了,脆弱的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。

他不是第一次見她哭,印象中她極少嬌弱,總是堅強而固執的撐著,哪怕受了多次傷痛,吭也不吭一聲,哪裏有半分女孩子該有的模樣,到像是比男子還要堅韌上幾分。有時看到她受的那些極重的傷捫心自問換成是他未必都能挺過,怎麽到了她這楞是能扛呢。他這個妻子性子也不知是隨了誰,但凡她有點弱者的樣子也不致被他所傷,試問哪個人看到弱者沒有同情心呢,他的心也非鐵石打的。罷了罷了,說來說去無非是在為自己開脫,傷了終歸是傷了,無論她是什麽樣子是誰的女兒,他待她終究是太過涼薄了些,何必再要找借口呢。到如今弄得再無轉圜的餘地,她連至死都不願看上他一眼,要是知道醒來後又要面對他,想必她是不願醒來的。他這般自作自受純屬是活該,非要等到失去了才知珍惜,她在時他何曾給過她一分好臉色,何曾好好待過她,總想著他們往後有許多時光。時光卻是有了,可失去的卻是她。

情愛是什麽,從前他不知,也未細細想過,情愛之於他太過可有可無,如今才晃覺,情愛是傷了她一分,他要被反噬痛上十分。

司夜離唇瓣露出苦澀的笑意,欠了她的總是要還的,若能百倍千倍的還回去,只求她能重新再回到他身邊。她既是他的妻,將來還會是他孩兒的母親,這多重身份讓他甘願如兄如父般去哄她去愛護她。

他將她依偎在懷裏,輕拍著她的後背,她渾身的疼渾身的傷有多半都拜他所賜,他不求她原諒,只求能減輕她的苦痛。

“寧兒乖,哪裏疼,告訴我好不好?”他一遍遍不厭其煩重覆的詢問她,下墜時阻力的重壓就像一把沈重的鐵石敲打在她身上,她看似只是睡著,內臟卻是傷的極重,這些都是外表看不出來的,他必須問她才能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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